古早酸糖

而立

好想哭啊 连着看了好多好多遍,太喜欢这篇文了,只恨不能安利给所有人

愿孟周可以永远在长辈前做个小孩子

愿郭于平安健康,一切顺遂

不见小青芒:

德云社训诫背景,2000粉点梗作。一个平淡的故事,一双人的而立之年,用苦痛来换原谅的小孟,用冷漠作面具遮盖在意的小周,7k+一发完。


现实背景,人物经历和性格ooc预警。


写得不好,真的抱歉。








-


远走吧,把平生困惑绕成一把锁。


表面的平和,反哺骨子里的磊落。


——《有颜色》








1


三十五岁确然有一些累,孟鹤堂慢慢体会到。




他常常像老年人一样,回想起前三十五年在鼎沸人间里的闯荡漂流,看见光芒大盛带来的滚烫,也从没忘记蛰伏沉隐的七年——张肩拔背一手汗候场《相声有新人》的样子还在昨天,到如今,春晚的后台也能悠然地负手而立,顺便和当红小生聊闲。




而那个与他一同走过那些心照不宣时光的人,也一起长大了。




过于熟悉的搭档,过于老练的台风,每一次拦托推阻,每一腔高音唱哏,潜意识里提前一秒都能全数掌握。就如同左手与右手一起做事,没有秘密,没有惊喜,没有掩饰。掌声雷动时,孟鹤堂在周九良的大笑卖怪里看向他眼底,却没有看到一丝笑意。




少年人的棱角和清澈越来越少,也是心照不宣的必然。




他也很少有机会再和周九良深谈什么。五年前两人在大理演出,还很疯地半夜逃出宿地,找个洱海边的清吧聊聊这几年,喝多了小孩感性地流了眼泪,大呼“孟哥我好累”。到今天,周九良的酒量已经胜孟鹤堂一筹,以至连孟鹤堂自己都恍惚,那个被一杯鸡尾酒撂倒、要孟鹤堂给他扶回去的小孩,是不是自己梦中的虚造。




出入是奢华的五星级,是尊称一句的孟周老师。水晶灯高垂投射光影,光洁的理石地面尚有两人比肩而行的声音,等到了客房的楼层,收声的地毯已经无法记录他们相背远去的脚印。




他们甚至一句话都不说。




台上沉稳默契,台下寡语少言,是如今的观众群给他们的评价。




——孟鹤堂甚至觉得那是他异卵的双胞胎,连话都多余说的绝顶默契,让人失语,也失落。




这已经是2024年的春寒料峭。








2


埃尔法保姆车驶过上海街头,识牌子的路人知道里面非富即贵。结束了连轴品牌活动的孟鹤堂滑了滑手机屏幕,看着郭麒麟几条留言,“干爹这有我,我爸一再叫你安心工作,你放心”,便心事重重把屏按灭,沉重而无声地叹息。




他看向一侧的周九良,似乎想说点话。可后者正半阖着眼,看着窗外声色陆离,抱着臂不知在想什么。孟鹤堂就止了话头。




于谦在半个月前洗澡时跌倒,轻微脑震荡有出血点,急救车送到医院时,半个德云社都到了。出事时孟鹤堂不在,期间回去看过一次,待了两个小时必须要走,就再没去看过。




行程一个接一个,江浙、西南、东北跑个遍,三四小时到下个通告,所有工作人员的心血都在这里,孟鹤堂的焦虑无法与人说。








静无一声的车内,只有随队的企宣小蒋坐在后排,点着车内灯,匆匆画着日程——当年那个初来德云社和媒体交道还会脸红的小姑娘,如今已为人母,靠着小陀螺似的效率和能力在业内小有名气,品牌方、供应商、乃至媒体都称她一声老师。




“采访Rundown的初版对方给到了,很繁琐的游戏都会删掉。”小蒋的工作风格打磨得愈发强势,但凡说给到孟周的条项,是她绝有把握的事情,此刻皱着眉,“我Re一遍采访问题。”




“会问孟老师下一年的工作计划。”小蒋沉吟一阵,勾了一个。




孟鹤堂说,“嗯。”




小蒋抿抿嘴,“会问周老师有没有重拿三弦的打算。”




周九良应她,“嗯。”




“会问孟老师是不是有意换了风格。”




孟鹤堂点头,“嗯。”




小蒋提着笔一路顺延,“会问周老师是不是还单身。”




周九良说,“好。”




一问一答二十个来回,最后小蒋说,




“品牌方是十周年庆,Hashtag会打‘十年陪伴’,所以希望你们在采访里显示十年的默契。”




车内没人说话。




半晌周九良淡淡道,“三十岁了还炒这个,社里让吗。”




小蒋解释道,“角度不一样,这个我比您更小心。”




得不到回应,小蒋抬眼看了看,“孟哥周老师,可以吗。”




末了还是孟鹤堂应声,“知道了。”








3


南京西路酒店订的是两间大床房,第二天就是专场,工作人员纷纷道谢晚安,孟鹤堂和周九良照例和众人客套两句,各自拿了房卡就进屋。




小助理倒在门口喋喋不休,“两位老师早休息噢,明天最晚九点一定要出发化妆了,蒋老师中午给排了拍杂志的。”




灯光下孟鹤堂眉眼的轮廓明显,显得他有些说不出的疲惫。郭麒麟的消息还绕在他脑子里,他几乎是麻木的,“嗯。”




合上门孟鹤堂一件件换了衣服,裹上浴袍,打算放水洗澡。沉闷的脚步踩到门廊附近时候,却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。




孟鹤堂纳罕,“咔哒”打开门,看到对门的周九良正趿拉着拖鞋,靠在门边看着助理和服务生吵架。




小助理年纪不大脾气不小,拽着服务生不依不饶,“门锁坏了,我们老师怎么休息?什么叫将就?私生进来怎么办?坏人进来怎么办?”




服务生一脸莫可奈何,“房早订满了,我总不能请老师出去住吧。”




小助理气得跳脚,“那你们就修呀!半小时之内修不好,我就,我就——”




小助理的威胁半天想不出下句,孟鹤堂失笑,终止了这一场无谓的争吵,“九良住我屋就是了,多大点事。”




一边招呼周九良,难得带了点揶揄,




“你早来敲我门啊。”




周九良扶额,“丫头根本不让我说话。”








等到周九良蒙着一头水汽,擦也不擦地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,孟鹤堂正旋着眉头坐在床头滑手机,是在保姆车上一样的神色。他抬眼看了眼周九良,后者还跟前三十年一样,洗完澡大喇喇裸着就出来,出了浴室才知道摘个浴巾抹一把。




孟鹤堂在关注手机的闲暇之余努努嘴,“柜子里还有件浴袍。”




周九良系上浴袍的带子,沿床边坐了,把电视打开,顺带扫了眼他手机,“还工作。”




孟鹤堂一笑,喉间滚过的尾音有点生硬,“没,跟师父说两句。”




周九良“唔”了一声,又没话了。




周九良盯着电视看了一会,突然冒出一句,“也有阵子没去看大爷了。”




孟鹤堂指尖一紧,屏幕上给郭德纲的最后一条信息是“为子死孝,我得回去,师父”,然后就再没得到答复。孟鹤堂搓了把脸,“干爹大病未愈都是大林他们在跟前,我这儿子真是。”




周九良翻出手机日历看了眼,“专场开完还有两个通告差不多回京。”




孟鹤堂没说什么,按灭屋灯只留了床头灯,“行吧。你还看会?我先睡了。”








睡眠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,凌晨两点的时候,两个人同时被孟鹤堂的来电铃声吵醒了。艺人是不敢开夜间模式的,随时来的急活,串不开的场,排不到正点的行程,临时改的通告,助理需要24小时联系得上他们。




但是这个铃声不同,孟鹤堂给社里所有的师兄弟都分了一组,配的是年会上的合唱。欢快和嘈杂在深夜里刺耳突兀,而接听后郭麒麟的声音,是截然不同的粗哑与压抑,“孟儿。”




周九良看到孟鹤堂骤然坐起来,黑暗岑寂里郭麒麟的字句都分外清晰,“要不你回来吧。”




孟鹤堂有着异常的镇定,“干爹怎么了。”




郭麒麟不肯说,“我爸和师父都不让叫你,但你还是回来吧。”








4


孟鹤堂这些年的变化非常显著,比如遇到急事已经能出奇沉着,再比如,决定的事情很难有余地——他不许周九良跟他回京,就漠然也坚决地买了张机票,连夜独自飞回去了。




到北京是清晨六点,小蒋帮他把拍摄推迟了三个小时。送进急救室又推出来的于谦情况好转,郭麒麟的消息一条条跳出来,孟鹤堂也不回他,只是在出租车上攥着反复看。




才到病房门口,走廊里十几双眼睛哗地一齐看向他,大都是些后辈师弟师侄——有辈分的都在各地演出,郭德纲瞒着不肯叫人是一,行程密不透风脱不了身是二。秦霄贤也在,手里攥着一沓医院的单子,跟众人讲,“让让,让孟哥进去。”




孟鹤堂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,等水泄不通的门口腾了一条路出来。推开门是另一番天地,病房里温度调得很高,孟鹤堂只觉得每走一步,内里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一层。




哒,哒,他突然脚软,有一种无法面对的窒息感。




这是他预想过而全没做好准备迎接的人生瞬间,直面疾病与生死,和最亲近的人。




最后还是床边陪护的郭麒麟听到动静,抬头叫住了他,“孟儿。”




孟鹤堂只得走近前。他看到好像熟睡却皱着眉头的于谦,插着氧,身上布满了仪器的引线,“滴滴”的电子音均匀短促,病房里安宁到极处,反令人难以呼吸。郭麒麟是宽慰的语气,但一眼的血丝出卖了他整夜的焦心,




“没事了,再观察24小时,就没事了。”




孟鹤堂依然沉默,他在于谦的床尾站了许久,才确保能控制自己发出的声音,“师父呢。”




郭麒麟指了指门外,“一夜没睡,被我们硬推回宾馆,休息去了。”








知道了于谦现状的孟鹤堂更挂着郭德纲。玻璃窗外的后辈亲眼看见他们独当一面、颇有威严的孟师兄扶着于谦床尾很快地抹了把眼睛,端端正正跪下来,用额头抵地,重重磕了个头。




——然后他就走了,出来问秦霄贤,郭德纲在哪里。




孟鹤堂见着郭德纲的时候,郭德纲正在宾馆的阳台上抽烟,烟雾缭在他发顶,如同白头。见他来了也没多惊讶,第一句是问,“什么时候走。”




孟鹤堂低头看了眼时间,“半小时,上海有拍摄。”




郭德纲走进屋来坐回到转椅上。忧心和焦虑写在他脸上,克制如郭德纲,此时也无法掩饰——郭麒麟心里也明白,叫他躺下休息几乎是不可能的,“不叫你有原因,因为回来也没用。为子死孝不是这个用法。”




孟鹤堂呼吸明显沉重,“我也担心您。”




他冷静的外壳终于松动,在郭德纲面前碎裂,蜕成那个年轻的小孩,“大林全天陪着干爹,谁照顾您呢。儿子回来看看您,总不叫您寒心。”




郭德纲定定看他,岁月在他脸上刻画着痕迹,通宵连轴在这半月频繁折磨,于谦病情反复不定的波折,让他急躁也焦灼。于谦躺在医院里,他很难为其他事所安抚或打动,“这一次就行了,以后不用了。你师弟们都在。”




孟鹤堂还像微信里一样犟,人到中年,他对自己在意的事情清楚不过,“我答应不了您。”




他是正对着站在郭德纲面前,郭德纲闻言转过椅子,往他膝面踹了一脚,像是不想和他再掰扯,“听话!”




孟鹤堂吃痛。他想起紧闭两眼的于谦,满眼红丝的郭麒麟,还有面前,这一脚踢得远没有往日狠烈的郭德纲。








他固执地没动,甚至意识到以郭德纲的脾气,积攒了这样久的时间,需要一个出口发泄。他咬紧牙硬顶,“您宽些心,儿子会安排好时间。”




郭德纲果然把眉头蹙得更深,“犟什么?”




他显然有些焦心,年老几岁的郭德纲更像是寻常怕孩子担心的父亲,狠箍着他肩膀搡了一把,“我和谦儿哥是一样的心,有一天我们死了,知道你们是在外面闯名堂,走也是开心的。”




郭德纲说得急了,呛咳着掐灭了烟,摆手,“为你们遮不了风雨了,也不可能拖累。你不用愧疚。”




孟鹤堂被他一席话说得要下泪,他忍着,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



孟鹤堂突觉那些虚假的担当毫无意义,他恨透了一声声的“孟老师”,把他架在火上炙烤,让他没办法做回曾经想要摆脱的孟鹤堂——那个承欢长辈膝下,跟在于谦身后,亦步亦趋的助理孟鹤堂。




郭德纲看他这样,冲他伸手,知道这个孩子需要一个途径来原谅自己,“还是以为我老了,拿不动鞭子了。”




孟鹤堂狠狠摇头,心里盈盛着酸楚,“师父,您拿得起一天,我挨一天。”




他把皮带抽出来放在郭德纲手上,解开衣扣,还像二十岁那样,衬衣脱下来叠成四方放在桌上。再规规矩矩背过身,两手撑着膝,跪下来。




——郭德纲需要一个没有负担的情绪出口,孟鹤堂需要一次痛来证明的赎罪,没有父慈子孝,却是无言里的懂得。








5


孟鹤堂迟到了拍摄,事实证明他没让周九良跟去是对的,等他赶到的时候,周九良正好拍完了单人的部分。拍摄结束两人马不停蹄往专场的剧院赶,到后台更衣准备的时候,孟鹤堂才开始觉得疼。




三十五岁的鞭伤,实在没什么可交待。换了二十岁可能会说,“九良,疼死我啦”,换了二十五岁会一脸无谓,“回去上药就得了,没那么疼”——哪怕到三十岁,也会说一声,“身上使不开,换个活儿吧。”




而如今的他一言不发,也能很好地遮盖心事。瞒不过的事,他根本不会去瞒,而那些能瞒过去的,周九良半点都看不出来。于谦转危为安的好消息早就告知,其余的,真的不必再讲了。




他里衬穿着平平整整的老头衫,外套一脱掉,紧接着套上大褂。动作行云流水,平常得毫无破绽,周九良根本不曾多余看一眼。




三十五岁,孟鹤堂终于学会做艺人。痛笑苦泪,只要他不想,没人会知道。哪怕是熟悉如手足的周九良。








——孟鹤堂发现自己自信过了头的时候,是在上场门前。




“下一出经典戏目,孟鹤堂周九良老师,《汾河湾》!”




飞机座椅两个小时的压迫,杂志拍摄前倾后仰的姿势动作,皮带一道叠一道抽出的宽凛在大褂里子叫嚣后劲,痛绕成一把锈掉的锁,将他四肢脉络都勾连锁定,稍一动就是从脊背到前胸的锐痛。孟鹤堂僵着倒吸凉气,想自己是昏了头,才会愚蠢得以为师父没有往年的手劲了。




他平和地垫话入活。他惯会演揣着糊涂装明白的绣花枕头,两眼困惑也茫然,扫顾全场,引来一阵笑声。周九良拿扇子杵他胳臂,他作势要躲,闪身时却有些异样,“啊啊啊行,我来汾河,你来湾!”




周九良隔了半拍才缩回手去,像是疑惑他的闪躲,“这么个汾河湾啊?”








孟鹤堂的鬓角照例别了花,一把年纪的老爷们,扮起女相却有格外的风情。柳银环不是千娇百媚的孙玉姣,也并非神怪精灵的青蛇,甚至不是岳云鹏的讨喜,张云雷的灵巧,孟鹤堂更是俏的味,食指一立当沉思,含羞带痴推出去,就成了摄人心魄的韵。




这本是他最游刃有余的本事,可今日全反成了累赘。




周九良一把折扇高举,孟鹤堂两手合聚一推,露出一张痴怨的脸来。脊背反应更快,二十道皮带交叠的肿块本就渗着血没处理,这一遭腾挪,孟鹤堂冷汗骤然铺上额头,明显觉得有血珠从背里往外冒。




周九良的竹扇两秒后重新遮了孟鹤堂面,目光折回到逗哏的一瞬间,周九良也愣住。




但他没问什么,舞台的小插曲无数,孟鹤堂没和他交待的,就是有把握能处理好。




孟鹤堂两手又搭上周九良扇骨。起势再压,周九良的巧劲很精明,看似像被大力压折,其实孟鹤堂根本没使力。饶是如此,一牵一扯,血珠沾上了汗衫,棉质的衣料摩擦着流血的皮肉,无异于双重的痛。




等到他喘的粗气已经溢出喉咙,周九良才探究地看了他一眼。




言下之意是,有什么事你倒是说。




孟鹤堂强撑着舔了唇面,柳银环百般推拒,千种不情愿,皆在他一个眼神里。他再度将竹帘揭开收拢,佯怒又委屈,“你干什么呀!我扮得美,你好嘛,嫉妒我?”




周九良跨了两步,拿扇骨猛敲贫嘴的逗哏,“啪!”地一声,松散的竹子击在他肩胛骨。孟鹤堂却猛地一哆嗦,几乎震出了一声闷哼,却又勉强地压进嗓里,周九良眼睁睁看着他一滴汗倏地砸进大褂的领衿,接着这人回头看他,却一点异常的神色也没有。




周九良有些紧张了,他牵着唇角,“跟您说,这是闷帘倒板。”








两人并肩回位,孟鹤堂没想解释。他原本以为凛伤痛久了就麻木,谁知冷汗顺着脊柱织成一张网,蜿蜒在肩胛的笔走龙蛇,刺痛到火辣。他却硬挺着,也不肯向周九良表露——他宁愿这样背负着对长辈的亏欠和愧意,在他引以为傲的舞台上,提醒他,不允许辜负干爹对他的疼惜。




他自虐般地摆了个弯折的侧身,便成了倚门痴望的忠贞女,人靠黄昏后,盼着少年郎打马获猎早回,盼着倾付情爱的郎君挂帅荣归。




他既悠扬也含蓄,大有亭间煮雪的清幽,也是雪沸扑面的热烈,殿前掌灯映彻他眉眼,“丁山——儿哟——”




周九良递他鼓点,孟鹤堂三浅一深的步子合这宫商余音。他舒展臂弯露出一截腕子,柳银环便蹁跹而来,过往闺中的烛火明昧,嫁与薛郎的蜜意柔情,那样杳邈又朦胧,在她脚下生发,在她眉眼徘徊。一方绢帕是纵情的笔,在心上人的疆图写满、写尽。




那是臣妇,打自夫君坐拥四海高呼旷志,柳银环孑然一身早在山河里沉荡跌撞。薛郎别离,这一世将她与丁山子推进这混沌江海,她迷惘也真挚,苦涩也勇敢。而孟鹤堂背脊铺展的血样淋漓是装裹,谁也不知今日的柳银环,有多少感伤与悲壮。




孟鹤堂痛到眼前发黑,于是柳银环的媚更添隐忍。她忽左倚靠,看尽惊风拥沙里,薛郎万马千军,忽右张望,等闻山色苍翠处,丁山子响铃而归。她大有深闺高阁的羞怯与躲避,也自有见者心动的风情。




鼓点濒进尾音,孟鹤堂一个卧鱼儿支肘慢推,清楚地感受到四肢百骸正在被痛楚撕裂。他眼眶撞进昏花,送出的腕和指在两束追光下清晰地颤抖着,他跟自己说,撑住。而在观众眼里,柳银环忽地颦了眉,像在忍受什么,那身形姝丽的卧鱼,到最后,行家看得出,几乎是要摔倒了。




而柳银环本人也像预知到了一样,在将要倒下的那个瞬间,蓦然回顾,看向那个击鼓人。




周九良在他示意前就已赶来,在孟鹤堂跌势将倾之时,紧紧扶住孟鹤堂臂肘,神色从冷淡一点点沾满了慌乱。




一头汗在微喘、才稳住身形的孟鹤堂有些感慨,搭档十三年,已然很少有令这位小先生紧张和慌张的事情。




周九良眼神追着他,唇形默动,是真的着急,“后背上?”




见他默认,周九良气得指尖在他肘间收了力,“刚才怎么不说?”




孟鹤堂一笑,这样的九良,真是很多年没见到了。








孟鹤堂还是高估了自己。卧鱼迈出第一步的时候,他便知道这样的柳银环扮不来俏,也扮不来媚。人对痛苦的条件反射,让他没办法在进入角色的同时,控制自己的痛楚——他全然凭着意志和一股心气,甚至是本能,在走,在唱,在感受。




越痛,越难,越辛苦,他那些没能对于谦郭德纲尽到孝的自我痛恨和愧疚,才仿佛得到一丝原谅。




当然,下半场的薛、柳改了设定,这一出孟周《汾河湾》被观众歪打正着称为创新相声的代表作,便是后话了。








6


孟鹤堂被周九良扶着二次回到“后台”,他紧咬着牙关决定,“改下人设。”




周九良正巧同时开口,声音很低,“你冷我热。”




没有更多的时间推敲,也没有演练和矫正的机会。是全然凭借尽在不言的默契,和彼此相通的熟悉,在演出到一半的紧要时刻,转换两人的风格,搭档完成这一出好戏。




这是舞台的意义,或者说,是孟鹤堂周九良心里从没告知对方,却澄明怀揣的,十年搭档的意义。




于是下一幕的柳银环走了出去,她苍白着脸,像在风雪、黑暗、游离里迷惘,却也将骨子里那些执拗与勇敢尽抛。最年轻的年华一意孤行嫁给落魄少年郎,明知无可回头,依然勇敢地堕此轮回。而当经年守望,那个少年人建勋凯旋,她才恍然内心早已强大而坚固。




观众开始从孟鹤堂眼中读出了透彻。她感谢这爱情,让她成为更好的女人,更温柔的母亲。




她是这样的热烈,却同样这样的沉着。青山英雄冢,原野尽头是埋骨乡,她在这样的肃杀中迎接郎君回来,用长明的门前灯告诉他,我等了你这样久。








孟鹤堂低眉轻唱,“还礼了,还礼了,这位军爷,放着大路不走,施礼为何?”




薛仁贵带着金戈铁马的英勇,厮杀肃清了,只剩柔情无限,声如洪钟里也亲切熟悉,“大王庄打听一人,大嫂可曾知晓?”




孟鹤堂绕了鬓边花,偏头去答,“有名的便知,无名的不晓。”




薛仁贵拱手伸头,去探她眉眼,仿佛已知答案,三声大笑,“提起此人是大大的有名。”




柳银环也笑,“但不知是哪一家呢?”




薛仁贵负手朗声,统帅群臣的豪气化成绕指柔,号角声声也远了,只有热烈与情挚,“那就是柳员外之女,薛仁贵之妻,柳氏银呐环!”




孟鹤堂拂了袖,因为太痛站不起来,只露出笑眼,




“她饿了,鞠躬下台吃饭去了。”








专场结束周九良走得飞快,也没问他鞭伤的原因和状况,大概是赌了气,怪孟鹤堂这种事也要瞒。换衣服时候孟鹤堂呲牙咧嘴,周九良余光看到,刚于心不忍要帮把手,小蒋正好进来招呼,“采访的通告定在两点,这波赶完,这一轮的事就基本结了。两位老师辛苦。”




孟鹤堂埋头整理衣服,小蒋这才发现神色有些异样,就问,“孟老师您怎么了。”




一旁的周九良完全没有要替他善后的意思,孟鹤堂只得说,“腰伤犯了,车上座椅帮我铺软点吧,谢谢了。”








7


夜半的采访也安排得井然有序。品牌方来了人,又强调,“老师我们这个campaign,是为了做十年庆的促销,一定要请老师们凸显互相的默契,作为卖点来宣发。”




孟鹤堂换了套衣服,oversize的黑色长袖遮盖了他里衫的斑驳,周九良正襟危坐,手放在膝上,连个眼神交换都懒得给孟鹤堂。等待开机的时候,主持人也进棚坐好,咫尺的距离两人的呼吸一左一右,却没人开口说话。




采访正式开始,小蒋提前画的问题果然全数呈出,问答之间很顺利,也很无聊。




小导演换了个题板,孟鹤堂眼尖,看到写的是“十年”。




主持人从善如流,“下面是一些来自两位老师超过十年的粉丝的留言,也都是老朋友了。”




主持人晃了晃手卡,饶有兴趣地抬眼问,“其中一个问,十几年间,周老师生过孟老师的气吗。是什么时候呢。”




孟鹤堂舒展眼角,略略噙着笑,伤口牵动,让他小小地挪了下身子。




周九良转过头看着他的别扭,淡淡的,




“他受伤不告诉我的时候。”




主持人察觉这里面有故事,倒知道乘胜追击,“那孟老师有没有很感动周老师的时候呢。”




这下周九良倒不要听了,刚拧回头,只听孟鹤堂声音沉稳而柔和响起来,




“他担心我的时候。”








8


出了棚已经是凌晨四点,连着两夜没睡、背着一身伤的孟鹤堂蹒跚着步子,觉得像在踩棉花。




凌晨的录影棚室外极冷,孟鹤堂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三十岁小朋友,无奈地张口叫他,




“九良。”




那个背影停在楼梯台阶上,一副“我听听你要说什么”的样子。




孟鹤堂追上他,“大林刚发来消息,干爹度过危险期了”,他叹息,“受伤没告诉你是因为,这么大年纪了,没必要让你跟着操心,对不对。”




周九良冷冷地,“话没错。那你台上倒是挺住别怂啊。”




孟鹤堂有点尴尬,周九良阴恻恻地转头看着他,抬腿要走。




孟鹤堂无法,一把扯住他胳膊,“行啦,我的错。别得理不饶人啊。”




他的道歉出口,周九良半天没说话,甚至连个头发丝也没动,孟鹤堂却明显觉得僵凝的气氛开始缓和。




末了周九良气愤地摇头,像个二十岁的愣头青,




“再为你担心我就是大傻子。”






9


孟鹤堂大笑,边笑边往保姆车上走,




“那不行,十年了都,你得对我负责啊。”




周九良在身后啐他,到底还是上前扶了一把,




“去你的吧。”






-


完。




结尾本意就是想这样平凡收束,但很多东西想表达但是达不到,真的写得不好,受累您看到这里,谢谢您。


孟周尽在不言的懂得,看似趋于疏离、但其实早入骨髓的中年人的相处。


还有郭于暮年的心态,和孟周这一批角儿的位置与自处。




我心里会期待五年后的他们,


但也更希望,郭于不会老去,孟周能够自由地做回孩子。




(实习和论文比想象中顺利,看到选梗下面有小姐姐的鼓励,温暖到想哭。)


(谢谢!谢谢!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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